起床起不来

当邪骨找上叶冰裳(十六)

  

  不出叶冰裳所料,他们惊疑不定地对视一眼后,萧凛先稳下心神,婉言谢绝了她的邀请。


  叶冰裳倒松了口气,他们要是一口答应下来才叫棘手——明知道可能是陷阱还敢往里跳,那得有足够狂妄的资本才行。


  她可不希望他们有这种资本。


  但她不能讲这份窃喜表露出来,今夜的她只是个恳切的说客罢了:“二位不妨再看看我开出的条件。”


  就算是拒绝别人,萧凛也还是非常彬彬有礼:“我的身份太过尴尬,并不适合再度入朝为官,您今日恐怕要白跑一趟了。”


  一旁半信半疑又看了一遍文书的庞宜之连忙扯住他的衣袖,指着其中一个内容激动得说不出话来。


  刚刚的一目十行并没有让萧凛看清楚叶冰裳开出的具体条件,这次细细一看,又是一阵大惊失色:“封王?!”


  叶瑾非常不爽地翻了个白眼,碍于这是陛下的旨意,只冷冷地说了一句:“如此荣宠,你们还要不识好歹地拒绝吗?”


  迎着她冰冷的眼神,庞宜之刚刚被踢到的肋骨又开始隐隐作痛:“你怎么说话跟炮仗似的,一点就着啊?”


  叶瑾是被叶冰裳救回来的难民之一,只忠于她一人,自然对庞宜之毫无尊敬之意:“阁下与其在意我的脾性,不如劝劝你主子见好就收,收下这份圣旨。”


  “叶瑾,不得无礼,”叶冰裳低低地斥了一句,转头对着萧凛笑得苦涩,“我初掌大权,身边需有个辅佐的人,他们前朝的人我不信,新提拔起来的人又太稚嫩,得有一个熟手帮衬着,才能走得长久。”


  见萧凛没有言语,叶冰裳再接再厉,语气极为恳切:“我知晓我今日来显得唐突,只是除了你,我竟找不到别人来帮我。你疑我,我认;你怕我,我也认。只是我今日孤身前来,没带御林军也没带燕飞,只带了一个丫头陪着,难道还不够显出我的诚意吗?”


  如今屋内只有两男两女,房外全是萧凛的精兵亲卫,若是他起了心思,将她们暗杀于此处,倒也不是难事。叶冰裳如今举动,对他们而言,无异于引颈自戮。若她真按她所说的,未带一兵一卒,确实会显得真诚不少。


  庞宜之不信,他一面盯着她想看看她还有什么花招,一面吩咐属下去检查街外有没有埋伏。


  面对如此明显的怀疑,叶冰裳丝毫不为所动。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,庞宜之似乎感到一阵悚然寒意转瞬而逝,快得就像是幻觉,眨眨眼,面前的叶冰裳依旧笑意盈盈:“庞博士大可去验证我说的真假。若是我说的是真的,不知萧凛可否会改变主意,随我入朝呢?”


  “我一个前朝遗孤,不被赶尽杀绝已是万幸,怎么能奢望那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呢?”萧凛拱手推辞,说得很谦虚。


  “萧凛,我且问你一句,你之前十几年学的为君为臣之道,将来要用到哪里去?你既然心系子民,为何不在这百废待兴之际立一番事业,也是不辜负从前太傅的苦心教导啊!”叶冰裳苦口婆心地劝他,“好,你可以就此归隐,那你的亲卫士兵怎么办,解甲归田吗?如今我愿意给他们机会戴罪立功,他们有机会去施展自己的抱负,而不是待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混日子,难道不好吗?”


  她的话诱惑力太大,让萧凛心旌动摇,正巧这时探路的下属回报阐明自己并未发现伏兵。庞宜之和萧凛均是一副莫测神色,看不出来内心想法。


  叶冰裳深知不能将他逼得太紧,是以她站起身向他告别:“夜已深了,我不便继续叨扰。公子可以好好想一想,值不值得为天下百姓走这一遭。”


  “若是愿意,明日你来景宫寻我,后日早朝我便宣旨立你为王,”她加重了后半句话的语调,强调道,“君无戏言。”


  待叶冰裳离开后,两人彻夜长谈,都无法从她深潭般幽静的眼神中猜出她的情绪,更罔论她此行的真实目的。尽管她极有可能不怀好意,但她给的条件实在是无可挑剔,让人心动。


  不知是局而入局者,叫请君入瓮;知局而入局者,则是鹿死谁手,尚未可知。


  成大事之人,未有知难而退者。常言富贵险中求,若是他们赌赢了,那么就会赢得半生无忧,兵卒将士皆老有所依的局面,若是赌输了,就将血本无亏,再无东山再起之日。


  将来如何,全在此夜定夺。


  回宫路上,跟在叶冰裳身后许久都未开口的叶瑾眼见着快到四下无人的宫门处,终于没按捺住好奇心开口道:“陛下,万一他们不上任,我们该如何是好?”


  离开两人的视线范围,叶冰裳温和的假面褪去,露出些帝王该有的狠厉来:“抗旨不遵,自然要严惩。”


  散淡却不掩杀意的回答让叶瑾心惊片刻,又垂目问道:“属下愚钝,不明白为何陛下今夜不带亲卫,若是二人生出异心…”


  “不给出足够的筹码,怎么让他们相信我的说辞?”叶冰裳的眼睛像星子一样熠熠生辉,全无刚才刻意做出的惊惶之态,“何况,我有信心让你我二人全身而退。”


  说这话的叶冰裳身上有种让人不自觉信服,或者说,臣服的气势,或许就是因为这个,才得到了叶瑾毫无保留的忠诚和追随。

她没有再追问。


  次日,下朝后看到嘉卉急匆匆跑过来的身影,以及议政厅门口熟悉的高大身影,叶冰裳不自觉勾起了嘴角——她赌赢了。


  她赌他们相信她的示弱,赌他们心有不甘,赌他们壮志未酬,也赌他们心存侥幸。这是一场豪赌,所幸,总会有人在权力的诱惑下上钩的,人性如此,她向来不怀疑自己的判断。


  身着天子朝服的叶冰裳向萧凛走来时,他还有些恍惚。


  她似乎不是以前熟悉的冰裳了,从前的她像一朵无害的花,施粥拜佛,柔弱得叫人怜爱;而她现在像一把出鞘的剑,全身上下都写着坚韧和锋利,周身气势竟叫人不敢直视,只能升起敬畏之心。


  她不急不缓地走到萧凛面前,脸上挂起一抹温和的笑意,似是对他的到来毫不意外:“你来了。”


  叶冰裳步履所行之处,宫人纷纷避让行礼,让出一条道来,立在这条道路的尽头,萧凛终于意识到两人身份上无可逾越的鸿沟,嘴唇颤了几下,还是沉声行礼问安:“臣萧凛,见过陛下。”


  他已经很久没说过这个称呼,听起来还有点生涩,叶冰裳没有介怀,反正以后喊多了就顺口了。见他表明立场,她眸色转深,也没为难他:“不必多礼。”


  被叶冰裳叫来商议国事的燕飞在她身后震惊地张大了嘴巴:“萧凛殿下…”


  叶冰裳似是才注意到燕飞的失态,她好心地向她介绍:“燕飞,这就是身怀至宝护心鳞,明日将被我封为本国第一位异姓王的,萧凛。你们应该认识。”


  听到护心鳞三个字燕飞神色微变,想起了几天前二人的对话,她笑了笑:“是臣失礼了,还未给殿下请安。”


  “燕将军言重了,”萧凛对她早有耳闻,温和道,“还未行封,我现在也只是一介草民罢了。”


  今日天气晴朗,明晃晃的日光给三人神色各异的笑容镶了一圈毛茸茸的金边,叫人瞧不真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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